豪车轰鸣,赛道上我甩开一群欧洲富二代,赢了百万欧元。
可第二天,我却被亲爹扔进了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子,手机断网、银行卡冻结,连限量版球鞋都踩满了牛粪!
更离谱的是,村霸当众砸了我的新手机,还逼我去喂猪!
我叫林峰。
昨天刚把限量版跑车开上赛道,赢了那帮欧洲富二代一百万欧元。
今天就被我爹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车在村口土路停下时,我还以为司机导航错了。
放眼望去全是土坯房,路边堆着晒干的牛粪,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的腥臭味。
我爹的助理从越野车上下来,把一个帆布包塞给我。
“林少,董事长说这是对你的家族考核。”
“手机、银行卡全停了,就给你留了这身衣服。”
“两个月后我们来接你,要是没通过……”
我没等他说完就踹了车门一脚。
“我爹疯了?让我在这种地方待两个月?”
助理头都不敢抬。
“董事长说,你要是能搞明白‘尊重’俩字怎么写,就算过关。”
越野车扬尘而去,溅了我一裤腿泥。
我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限量款球鞋,心里的火直往上窜。
这地方连条正经水泥路都没有,配得上我这身行头?
正骂着,三个壮汉晃晃悠悠走过来。
带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肚子大得像揣了个西瓜,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城里来的?”
他身后俩年轻的也不是善茬,一个染着黄毛,一个胳膊上纹着歪歪扭扭的龙。
我没理他,从帆布包里翻出钱包——里面只有几百块现金,还是助理偷偷塞给我的。
“这是王老五,咱村的‘能人’。”
旁边突然冒出个干瘦的老头,是我爹安排来照应我的远房大伯。
他搓着手,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峰啊,快跟五哥打个招呼。”
王老五压根没看大伯,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的钱包。
“嚯,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几百块还不够我买包烟的。”
黄毛伸手就来扯我的项链。
那是我妈留的遗物,铂金链子上挂着个小十字架。
我抬手打开他的手。
“别碰我东西。”
王老五眯了眯眼,突然笑了。
“还挺横?”
“在这村里,别说你一条破链子,就是你身上这件衣服,老子想要就能拿走。”
他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我强压着怒气。
“我爹是林国栋,你要是敢动我……”
“林国栋?”王老五挠了挠头,“没听过。”
“我只知道,到了这儿就得守我的规矩。”
黄毛突然伸手,把我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那是最新款的水果机,我昨天刚换的。
“这玩意儿不错啊。”
他掂量了两下,手一扬就朝地上砸去。
“啪”的一声,屏幕碎得像蜘蛛网。
我脑子“嗡”的一下,一拳就挥了过去。
没等打到黄毛,王老五身后那个纹身男就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我胳膊被捏得生疼。
“还敢动手?”王老五抬脚就往我肚子上踹。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柴火垛上。
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换洗衣物滚出来,沾了一地灰。
“城里的娇少爷?”王老五吐了口唾沫,“在这儿,有钱也没用。”
“想吃喝?想住舒坦?”
“明天早上五点,到我家猪圈报道。”
“把猪喂好了,或许能赏你口饭吃。”
周围渐渐围了些村民,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远远站着,没人说话,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怕惹麻烦的躲闪。
大伯急得直转圈,拉着王老五的胳膊想求情。
“五哥,孩子还小,不懂事……”
王老五一把甩开他。
“老东西,想护着他?”
“信不信连你家那几分菜地都给你掀了?”
大伯脸瞬间白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我看着他那副怂样,又看了看周围冷漠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这就是我爹说的“尊重”?
让我在这种地方被人当孙子耍?
王老五带着人走了,临走时黄毛还往我鞋上踩了一脚。
限量款的白色球鞋上多了个黑脚印,看着格外刺眼。
我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彻底黑了,按什么都没反应。
大伯凑过来,递了块手帕。
“小峰,擦擦吧。”
“忍忍,王老五在村里没人敢惹。”
“他占了村东头的鱼塘,还强占了三家的菜地,大家都怕他。”
我没接他的手帕,也没说话。
跟着他往所谓的“住处”走。
那是间低矮的土坯房,墙皮掉了大半,窗户上糊着塑料布,风一吹哗啦啦响。
屋里就一张破木床,一个掉漆的柜子,墙角堆着些干草。
“委屈你了,村里就这条件。”
大伯把帆布包放在床上,“我家离得近,有事你喊一声。”
他放下两个窝窝头和一瓶咸菜,叹着气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屋里瞬间黑了下来。
我坐在床沿,盯着地上的手机碎片,越想越气。
掏出打火机想抽烟,才发现烟盒早就空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
又干又硬,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嗓子疼。
咸菜齁咸,吃了两口就不想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彻底黑了。
村里没路灯,只有几家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蚊子嗡嗡地围着我转,胳膊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包。
我在城里住惯了带恒温泳池的别墅,哪受过这种罪。
抓起枕头往墙上砸,枕头里的棉絮飘了一地。
“林国栋,你等着!”
“等我出去,非把你公司搅黄不可!”
骂累了,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王老五那张横肉脸,还有黄毛踩在我鞋上的那只脚。
我掏出钱包里仅剩的几百块钱,突然想笑。
在城里,这点钱连杯像样的酒都买不起。
在这里,却可能是活下去的全部指望。
更可笑的是,就算我拿着钱,也不知道该去哪花。
王老五说的没错,在这儿,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我猛地坐起来。
“谁?”
外面传来个怯生生的声音。
“是我,阿木。”
“大伯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我犹豫了一下,起身拉开门。
门口站着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碗。
他皮肤黝黑,眼睛却亮得很,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我是阿木,就住在隔壁。”
他把碗递过来,“我娘煮了点玉米粥,还热乎着呢。”
碗里飘着淡淡的米香,混着点南瓜的甜味。
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王老五……没为难你吧?”阿木小声问。
我接过碗,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愣了一下,手指绞着衣角。
“他就这样,看谁好欺负就欺负谁。”
“你别往心里去。”
我喝了口粥,温热的液体滑进胃里,舒服得差点叹气。
“他为什么这么横?”
“村里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阿木低下头。
“他表哥在镇上当干部。”
“大家怕被报复,都不敢惹。”
“前两年有户人家不服,刚播下去的麦子就被他放的牛全踩了。”
“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
我把粥喝完,把碗递给他。
“谢了。”
他接过碗,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
是个用布包着的小玩意儿,摸起来硬硬的。
“这是我做的酱菜,配窝窝头吃,能好咽点。”
“你要是不嫌弃……”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却透着股特别的香味。
“不用了。”我把布包还给他,“我不缺吃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我现在口袋比脸都干净,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阿木也没勉强,把布包放在窗台上。
“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我先回去了,我娘还等着呢。”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
“明天王老五要是让你去喂猪……”
“你别去。”
“他就是想拿捏你,你越服软,他越得寸进尺。”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拿起窗台上的布包。
打开闻了闻,那股香味钻进鼻子里,勾得人直咽口水。
突然想起王老五踩在我鞋上的那只脚,想起他说“到我家猪圈报道”时的嘴脸。
捏着布包的手,慢慢攥紧了。
去他妈的家族考核。
去他妈的尊重。
在这个鬼地方,想不被欺负,就得把场子找回来。
王老五,你给我等着。
明天早上五点是吧?
我倒要看看,谁给谁当孙子。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鸡叫醒的。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鸡跟比赛似的,一只比一只叫得欢。
我摸了摸肚子,空得发慌。
想起窗台上的酱菜,爬起来就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咸中带点辣,还有股说不出的香味,比昨天那咸菜强多了。
正嚼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王老五的声音,隔着老远就喊。
“城里来的!还睡呢?猪都饿瘦了!”
我把剩下的酱菜揣进兜里,拉开门。
王老五叉着腰站在院里,黄毛和纹身男站在他身后,一脸看戏的笑。
“怎么?昨晚没睡好?”王老五上下打量我,“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了就赶紧干活去,我家老母猪等着喂奶呢。”
我靠在门框上,掏出那几百块钱。
“这些钱,够买你家几头猪?”
王老五眼睛一亮,又很快沉下脸。
“跟我耍横?”
“告诉你,在这儿钱不好使,得看老子心情。”
“今天你要么去喂猪,要么就等着饿肚子。”
黄毛凑上来,伸手想推我。
我侧身躲开,盯着王老五。
“要是我不去呢?”
王老五没说话,突然冲纹身男使了个眼色。
纹身男转身就往院外走,手里还拎着根木棍。
“你干啥?”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干啥。”王老五冷笑,“你不是有个远房大伯吗?”
“他家那几棵桃树,结的果子看着挺不错。”
“今天要是见不到你在猪圈,我就让我家猪去尝尝鲜。”
大伯人虽然怂,但昨天还给我送过窝窝头。
让他因为我遭殃,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你真卑鄙。”我咬着牙。
“卑鄙?”王老五笑出声,“这叫规矩。”
“想明白了就赶紧跟我走,别逼我动手。”
我跟着他们往村西头走。
一路上不少村民看着,指指点点的。
有人偷偷跟阿木说悄悄话,阿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王老五家的猪圈比我住的土坯房还破。
几头黑猪哼哼唧唧地挤在一块儿,屎尿味能熏死人。
“看见没?”王老五指着墙角的猪食桶,“把那桶食倒进去,再把猪圈打扫干净。”
“中午要是弄不完,晚饭也别想吃了。”
他带着人走了,临走时还锁上了猪圈门。
我看着那桶黏糊糊的猪食,胃里一阵翻腾。
长这么大,我连厨房都没进过,更别说喂猪了。
但想到大伯的桃树,只能捏着鼻子干。
猪食是用泔水和糠拌的,里面还有没嚼烂的骨头,恶心得人直想吐。
我端起桶往食槽里倒,溅了一胳膊油渍。
猪们抢着吃食,差点把我拱倒。
打扫猪圈更不是人干的活,我找了根木棍把猪粪扒到墙角,汗水混着臭味往下淌。
限量版的T恤沾满了污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我累得瘫坐在地上。
嗓子眼干得像冒火,浑身骨头都在疼。
猪圈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阿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水壶和两个白面馒头。
“我给你送点吃的。”
他把东西递过来,眼睛扫过我身上的污渍,没说话。
我抢过水壶猛灌几口,凉水顺着喉咙流下去,舒服得直眯眼。
“你咋进来的?”
“王老五他们在村口赌钱,我从后墙翻进来的。”阿木蹲下来,“你别硬扛了。”
“他就是想逼你服软,你越硬气,他越过分。”
我啃着馒头,突然想起昨天他说的话。
“你说你知道他的软肋?”
阿木愣了一下,点点头。
“但现在不能说。”
“说了也没用,他表哥会护着他。”
正说着,外面传来王老五的声音。
“那小子在里面干啥呢?”
阿木赶紧站起来。
“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翻后墙的时候,衣角被钉子勾住,露出里面的布口袋。
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滚到我脚边。
是个玻璃罐,里面装着跟我昨天吃的一样的酱菜。
盖子没盖紧,香味飘了出来。
王老五推门进来时,我正把玻璃罐往身后藏。
“哟,挺悠闲啊。”他探头往我身后看,“藏啥呢?”
“没藏啥。”我把罐子塞进草堆里。
“猪圈扫完了?”王老五绕着猪圈转了一圈,“就这?”
“你这是糊弄谁呢?今天晚饭别想了。”
他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抽了抽鼻子。
“啥味儿?”
黄毛也跟着闻了闻。
“好像是……酱菜?”
王老五眼睛一瞪,转身就往草堆里扒。
“是不是有人给你送吃的?”
“我就说你怎么硬气,原来是有人撑腰啊!”
玻璃罐被他翻了出来,盖子掉在地上,酱菜撒了一地。
“这是谁做的?”王老五捏起一块酱菜,“味道还不错。”
“是不是那个阿木?”
我没说话,心里却直打鼓。
王老五突然笑了,把玻璃罐往地上一摔。
“好啊,一个穷酸小子,还敢跟我作对。”
“走,看看他家还有啥好东西!”
他带着黄毛和纹身男就往外冲,我想拦都拦不住。
“你站住!有本事冲我来!”
王老五回头啐了一口。
“等收拾完他,再收拾你!”
我跟着跑出去的时候,阿木家已经围了不少人。
王老五正指挥着黄毛掀阿木家的菜摊。
阿木娘拦在前面,被纹身男一把推坐在地上。
“你们干啥!凭啥掀我家摊子!”阿木从地里跑回来,红着眼冲上去。
他刚碰到王老五,就被黄毛一脚踹倒。
“你家酱菜不错啊。”王老五踩着地上的酱菜,“敢给那城里小子送吃的,问过我了吗?”
“这村里的生意,都得经过我同意!”
“今天就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谁是老大!”
阿木趴在地上,看着散了一地的酱菜,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娘哭着想去扶他,被王老五拦住。
“想求情?”王老五摸了摸下巴,“也行。”
“让这小子给我磕三个头,这事就算了。”
“不然我不光掀你家摊子,连你家菜地都给你淹了!”
周围的村民没人敢说话,有人偷偷拉阿木的衣角,让他忍忍。
阿木慢慢爬起来,拳头攥得发白。
他看着王老五,突然往地上跪。
“阿木!”他娘尖叫着想去拉,被纹身男按住。
“别跪!”我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
阿木甩开我的手,看着王老五。
“我磕了头,你真的能放过我娘?”
“当然。”王老五笑得得意,“我说话算话。”
阿木深吸一口气,膝盖刚要碰到地。
我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冲王老五吼。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我告诉你,阿木的酱菜能卖大钱,比你守着这破村子强一百倍!”
王老五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卖大钱?就这破酱菜?”
“你忽悠谁呢?城里来的就是能吹!”
“今天他不磕头,这事儿没完!”
我掏出手机碎片,举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拿不出证据。”
“但我敢跟你赌一把。”
“给我七天时间,我要是不能让阿木的酱菜卖出十倍的价钱,我不光给你磕头,还把我这身衣服扒了,在村里爬三圈!”
“要是我做到了,你就得把强占的鱼塘还给村里,再给阿木娘道歉!”
王老五眯着眼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
他大概是觉得我在说胡话,脸上的横肉都在抖。
“好啊!我就跟你赌!”
“七天!”
“七天后要是做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到时候可别怂!”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说我肯定输。
阿木拉着我的胳膊,急得直跺脚。
“你疯了?那根本不可能!”
我没理他,盯着王老五。
“一言为定。”
王老五带着人走了,临走时还踹了一脚地上的酱菜坛子。
碎片溅起来,擦着我的脸飞过。
阿木娘拉着我,眼泪汪汪的。
“孩子,你不该跟他赌啊。”
“那王老五说到做到,到时候可咋办?”
我捡起一块没被踩脏的酱菜,闻了闻。
“阿姨,相信我。”
“这酱菜,比城里那些贵得要死的进口货好吃多了。”
“肯定能卖出去。”
阿木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解。
“你到底想干啥?”
“你真的能让酱菜卖出十倍价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大伯家走。
“等着瞧。”
“不过现在,我得先借你家一样东西。”
大伯家有全村唯一一部座机,藏在床底下的木箱里,上面盖着块红布。
我掀开红布,看着那部老式拨号电话,深吸了一口气。
成败,就看这个电话了。
但我没注意到,阿木站在门口,看着我手里的酱菜,眼神怪怪的。
更没注意到,王老五走的时候,跟纹身男说了句悄悄话。
“去查查那小子的底细。”
“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蹲在大伯家床前,手指在拨号盘上悬了半天。
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在这老式座机上显得格外陌生。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手心全是汗。
“喂?”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的大嗓门,背景里还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张叔,是我,林峰。”
“林峰?”张叔的声音拔高八度,“你小子在哪鬼混呢?你爸说你失踪了!”
“别废话。”我看了眼门口的阿木,“我在乡下,发现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比你老子的公司还重要?”
“酱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接着爆发出狂笑。
“你脑子被门夹了?”张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你爸知道你在乡下研究酱菜,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少废话。”我捡起块酱菜,对着话筒,“这玩意儿比你餐厅里卖的进口腌黄瓜好吃十倍,信不信?”
“吹吧你就。”张叔的声音里带着不屑,“我这儿忙着呢,挂了。”
“别挂!”我急了,“给我派个采购过来,就三天,路费我报。”
“要是不好吃,我把你那辆限量版跑车砸了。”
张叔顿了顿,突然正经起来。
“你爸是不是又收拾你了?”
“别管他。”
“行,看在你小子还算有眼光的份上,我让人过去。”张叔叹了口气,“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神,我给你爸报喜。”
挂了电话,阿木凑过来。
“你说的张叔,是那个开连锁餐厅的张大海?”
我点头,他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溜圆。
“我在杂志上见过他!”阿木的声音都在抖,“他真的会来?”
“放心,他这人就好这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三天,咱们得把酱菜做好点。”
接下来的两天,王老五没再来找事。
但村里的风言风语没断过,都说我是打肿脸充胖子。
有人看见黄毛偷偷往阿木家菜地里撒东西,被阿木抓了个正着。
黄毛梗着脖子骂:“谁让你跟城里小子勾搭,这是给你提个醒!”
阿木没跟他吵,默默把撒了东西的土挖出来,埋到后山去了。
我看着他蹲在地里补种青菜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小子比我靠谱多了。
第三天下午,一辆印着餐厅标志的商务车停在了村口。
下来个戴眼镜的男人,西装革履,跟这土坯房格格不入。
他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穿得这么狼狈的富二代。
“林少?”他递过来个保温箱,“张总让我带的,说你可能饿坏了。”
箱子里是牛排和红酒,我直接塞给阿木娘。
“先尝尝这个。”我把玻璃罐递给眼镜男。
他捏着鼻子打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卖相……”
话没说完,他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瞪大眼睛。
“再来一块!”
他一口气吃了半罐,抹了抹嘴,掏出手机。
“张总,是我。”
“对,到地方了。”
“不是,这玩意儿……神了!”
“您赶紧让人准备生产线,我看至少能订一万瓶!”
挂了电话,他抓着我的胳膊。
“林少,这酱菜配方卖不卖?我出五十万!”
阿木娘手里的保温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酒洒了一地。
“五十万?”她嘴唇哆嗦着,“就这酱菜?”
“阿姨,这只是定金。”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要是批量生产,一年几百万不成问题。”
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间传遍全村。
王老五带着人冲过来时,眼镜男正跟阿木签合同。
“签什么签?”王老五一把抢过合同,撕得粉碎,“这小子是骗子!”
“他就是想骗你们的配方!”
眼镜男没生气,从包里掏出个工作证。
“我是张氏餐饮采购部总监,这是我的证件。”
“我们公司市值三十亿,犯不着骗一瓶酱菜的配方。”
王老五捏着工作证,手在抖,嘴里还硬撑着。
“谁知道是真是假?”
“说不定是你们串通好的!”
正吵着,村口突然开来辆警车。
下来两个警察,直接走到王老五面前。
“是王老五吗?”
“有人举报你非法侵占集体鱼塘,跟我们走一趟。”
王老五脸瞬间白了。
“谁举报我?”他指着周围的村民,“是不是你们?”
没人说话,只有阿木娘小声说:“前两年被你放牛踩了麦子的李大叔,昨天去镇上了。”
王老五被带走时,挣扎着回头。
“你们等着!我表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纹身男想跟上去,被警察喝住。
“你也一起走,有人举报你故意毁坏农作物。”
黄毛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当天下午,张叔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小子行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我刚跟你爸通了电话,他说只要你能把这酱菜做起来,就不逼你继承公司了。”
“对了,王老五他表哥我认识,前几天刚因为受贿被查了。”
我愣住了,阿木突然笑出声。
“我说过,他的软肋,时候到了自然会断。”
第七天头上,王老五被放出来了。
不是因为他表哥,是因为鱼塘的事证据确凿,他被罚款又拘留,走路都打晃。
他走到阿木家门口时,正好撞见卡车在装酱菜。
一箱箱印着阿木头像的玻璃罐被搬上车,眼镜男在旁边记账。
“一万瓶,一瓶八十,总共八十万。”他对着计算器念叨,“这只是第一批,下个月要五万瓶。”
王老五站在那儿,像被抽走了骨头,背都驼了。
阿木娘端着碗刚做好的酱菜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
“进来吃点?”
王老五摇摇头,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嫂子,我不是人。”他扇了自己两耳光,“我不该掀你家摊子,不该占村里的鱼塘。”
“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阿木从屋里出来,把他扶起来。
“以后好好做人就行。”
“鱼塘的事,村里说让你帮着看管,每月给你开工资。”
王老五的眼泪突然下来了,哭得像个孩子。
“我……我能干好。”
那天下午,我坐在阿木家的门槛上,看着村民们围着卡车说笑。
有人说要跟着阿木学做酱菜,有人说要把家里的菜地改成种植园。
大伯拎着瓶二锅头过来,非要跟我碰一杯。
“小峰啊,你真是咱村的福星。”他喝得脸红脖子粗,“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正说着,阿木突然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
“这是我爹留下的。”他把布包递给我,“他以前在城里的酱菜厂上班,这是他记的配方。”
“我娘说,比我做的好吃。”
布包里是个泛黄的笔记本,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各种配料的比例。
最后一页画着个小人,旁边写着:“等赚到钱,就带阿木去城里上学。”
我突然想起我爹说的“尊重”。
以前我觉得,尊重是别人对我的,是用钱和地位换来的。
现在才明白,尊重是自己挣的。
像阿木这样,就算被欺负,也不丢了骨气。
像村民这样,就算害怕,也记得谁对他们好。
这才是最金贵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我爹打来的。
“听说你干得不错。”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我看着远处的菜地,阿木正在教村民们选菜,“我想在这儿多待阵子。”
“你想清楚了?”
“嗯。”
“行。”我爹顿了顿,突然笑了,“要是缺钱,跟我说。”
“不用,”我看着阿木举着酱菜坛子冲我笑,“我们这儿能挣钱。”
挂了电话,风里飘着酱菜的香味。
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划算的一次“改造”。
王老五蹲在鱼塘边,正拿着网兜捞水草,背影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这片刚从死气沉沉里活过来的土地上。
挺好。
卡车第二次来拉酱菜的时候,村里修了条临时水泥路。
是用酱菜赚的第一笔钱修的,村民们自己动手,连王老五都扛着铁锹铲土。
他黑了瘦了,胳膊上的横肉少了些,干活倒是挺卖力。
阿木娘给他递水,他接过时手都在抖,脸憋得通红。
“谢……谢谢嫂子。”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阿木娘笑着摆手,“你家娃昨天还来跟我要酱菜吃呢。”
王老五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埋头继续填土。
我蹲在路边看,阿木凑过来。
“你看,其实他也不是天生就坏。”
“以前他表哥总教唆他,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现在没人撑腰,倒像个正常人了。”
我没说话,想起张叔派来的人说的话。
王老五表哥不仅受贿,还挪用了扶贫款,这次是彻底栽了。
镇上的人来村里调查时,王老五主动交出了占鱼塘时收的“好处费”,还领着大家找到了被他藏起来的账本。
“算是戴罪立功吧。”眼镜男跟我转述时,语气里带着点意外,“没想到这土霸王还有点血性。”
暑假过了一半,阿木的酱菜出了名。
不光张叔的餐厅用,连镇上的超市都摆上了货架。
包装换了新的,印着阿木在菜地里的照片,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有天我去镇上买东西,听见两个大妈在超市里吵架。
“这酱菜是我先看到的!”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我家孙子就爱吃这个,你让让我咋了?”
“我家老头子天天念叨,我凭啥让你?”
最后超市老板出来解围,说下礼拜就补货,俩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站在货架前笑,突然觉得这场景比在赛道上赢钱还舒坦。
大伯家的桃树结了果,红扑扑的挂满枝头。
他摘了一筐,非要让我给阿木家送去。
“以前总怕王老五,啥忙都不敢帮。”大伯叹着气,“现在才明白,人得自己站直了,别人才不敢欺负。”
“小峰啊,我得谢谢你。”
“谢我啥?”
“谢谢你让咱村的人知道,靠自己双手挣钱,比啥都踏实。”
送完桃子,阿木拉我去后山。
他说有东西给我看。
后山有片空地,以前荒着,现在种满了青菜和辣椒。
是阿木爹以前开垦的地,他说他爹总念叨,好酱菜得用好料子。
“你看这辣椒。”阿木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摘了个红的,“这品种叫‘灯笼红’,是我爹托人从外地带来的。”
“以前总不够种,现在咱有钱买种子了。”
他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是他爹留下的那个。
翻开最后一页,除了画着小人,还有行小字:“等阿木长大了,让他去学食品研发,把酱菜做进城里去。”
“我爹以前总说,做吃食跟做人一样,得实在。”阿木的声音有点哑,“不能偷工减料,更不能耍心眼。”
“他走的时候我才八岁,当时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看着他手里的本子,突然想起我爹。
他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每次都绕着弯子问村里的事。
“听说你们修了路?”
“听说阿木家盖了新房?”
“听说……你学会腌酱菜了?”
最后这个问题,他问得特别小心翼翼,像怕戳到我痛处。
“没学会,但我知道啥叫好酱菜。”我对着话筒说,“得用心,还得有良心。”
我爹在那头沉默了半天,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后来助理偷偷告诉我,我爹把公司里几个偷工减料的供应商全换了,还在会议室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用心做事,有良心做人”。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村里来了个大人物。
是县里的领导,带着电视台的人来拍专题片。
镜头对着阿木,他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没啥本事。”他搓着手,脸通红,“就是想把我爹的手艺传下去,让村里人都能挣点钱。”
领导笑着点头:“说得好!劳动最光荣,实干最可贵!”
拍着拍着,镜头转向我。
“这位就是从城里来的林先生吧?”主持人递过话筒,“听说您放弃了家族企业,来这儿帮村民创业?”
“我不是来帮忙的。”我往后退了退,把阿木推到镜头前,“我是来学本事的。”
“学啥本事?”
“学怎么把日子过踏实。”
那天晚上,村民们在晒谷场摆了宴席。
杀了王老五家的大肥猪,炖了阿木娘做的酱菜,连大伯都开了坛藏了十年的老酒。
王老五喝多了,拉着我非要拜把子。
“林兄弟,我以前不是人。”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别跟我计较。”
“以后你就是我亲弟,谁敢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行了行了,喝酒。”阿木把酒杯塞给他,“再胡说八道,酱菜不给你家娃吃了。”
王老五赶紧闭嘴,端着酒杯跟大家碰,喝得直打嗝。
宴席散了,我和阿木躺在谷堆上看星星。
城里的星星总像蒙着层灰,这儿的星星亮得能看清轮廓,密密麻麻铺在天上。
“你真打算回去继承公司?”阿木突然问。
“不继承。”我嚼着根草,“我跟我爹说了,我要在城里开家店,专门卖你的酱菜。”
“就叫‘阿木酱菜铺’,让你当老板。”
阿木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骗你干啥。”我也坐起来,“不过你得跟我去城里,得学记账,学管理,还得学怎么对付那些想偷配方的人。”
“我……我能行吗?”阿木有点犹豫。
“咋不行?”我拍他的肩膀,“你做酱菜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做啥都一样,有这股劲儿就成。”
离开村子那天,全村人都来送。
王老五抱着个坛子,非要塞给我。
“这是我让我媳妇学做的酱菜,你尝尝。”他脸红红的,“虽然没阿木做的好吃,但……也是心意。”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住你,这坛子你要是不收,我……我就跪下来。”
“行了,拿着。”我接过坛子,挺沉,“回去告诉你媳妇,味道不错,下次多放点辣椒。”
王老五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看着比谁都实在。
阿木娘给我装了满满一箱子窝窝头,还热乎着。
“路上吃,比城里的面包顶饿。”
“到了城里给我打个电话,让阿木别贪玩,好好学本事。”
“知道了阿姨。”我点头,鼻子有点酸。
车子开上刚修的水泥路时,我回头看。
阿木站在村口,手里挥着那个印着他头像的酱菜坛子,像在跟我保证,又像在跟自己较劲。
王老五扛着铁锹,正往菜地里走,背影被朝阳拉得老长。
大伯坐在桃树下,眯着眼睛抽烟,嘴角带着笑。
手机响了,是我爹。
“到哪了?”
“快进城了。”
“我让张叔在公司楼下等你。”他顿了顿,声音有点哑,“他说……你把他餐厅的腌黄瓜全换成酱菜了?”
“嗯,顾客反映不错。”
“那……公司食堂的菜,能不能也换换?”
我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行啊,让阿木给你做,保证比你请的大厨做的好吃。”
“好。”我爹在那头应着,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笑了。
车子拐过弯,村子看不见了。
我打开王老五给的坛子,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出来。
没有阿木做的精致,却带着股笨拙的实在。
就像这个暑假,像这个村子,像这里的人。
他们或许有过糊涂,有过贪心,有过怕事的时候。
但骨子里的热乎气,藏不住。
就像这酱菜,看着不起眼,细品起来,全是生活的味道。
我掏出手机,给阿木发了条短信。
“开学前记得来城里,带你去吃张叔做的牛排。”
很快收到回复,就两个字。
“等我。”
我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突然觉得。
这个暑假哪是改造,分明是给我补了堂最该学的课。
课名叫——活着。
怎么踏踏实实地活着,怎么热气腾腾地活着,怎么带着别人一起,好好活着。
坛子上的泥蹭在手指上,有点痒,我却不想擦。
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