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
我曾是这个城市最不起眼的存在,活得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耗子。直到那天凌晨三点,暴雨砸烂天台,一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宿主绑定,命运接管协议启动。”
我才知道,原来命运真能被选择。而我——选了反抗。
1 命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崩坏的?
凌晨三点,雨还在下。天台漏水,瓷砖冷得像冰,我蜷缩在阳台一角,抽着廉价的烟。
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胃像被人拿刀子划了两道,但我不敢去睡。怕醒了之后,连这个三十平的出租屋都不属于我了。
消息一条接一条跳进手机:
【张帆:你银行卡被冻结了?怎么回事?别找我借钱,我也难。】
【林丽: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你没有未来,我也没办法骗自己。】
【物业:你房租已经拖欠两个半月,请于今日中午前搬离,否则将报公安处理。】
我苦笑着回了三个字:好,我懂。
一场沉默的坍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我叫江昱,26岁,无背景无学历无家底。干过快递、摆过地摊、进过流水线,每次以为抓住希望的时候,现实都会一拳打得我喘不过气。
我以为,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直到今天,它给了我答案:还可以更糟。
电话响了,是老板。他嗓音粗暴:“你那客户又投诉你了!自己去交接单子,不用来公司了。”
我没说话。电话那头继续骂骂咧咧,直到我挂断。
耳边瞬间只剩雨声。
我躺倒在湿冷的瓷砖上,任凭雨水拍打面庞。四楼的天线歪斜着,黑鸦停在上面,盯着我像看一具尸体。
突然,手机屏幕一闪。不是来电,不是通知,而是……一行红字。
【检测到高压状态。是否启动命运接管协议?】
我蹭地坐起。
我还没碰屏幕,那行字自己再次刷新:
【倒计时10秒。确认启动,请保持意识清醒。】
我笑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这是饿过头了,累傻了。
可就在第七秒,系统跳出第二行:
【启动确认:你的人生是否愿意由系统接管,进行重构?】
我盯着屏幕,手指颤抖,却没有点“否”。
我想起那天凌晨,女孩哭着说:“江昱,我撑不住了。跟你在一起,我连明天都看不到。”
我想起父亲去世那年,亲戚对我妈说:“你这儿子要是能有出息,狗都会飞。”
我也想起了自己,每次吃饭时偷偷按着手机算余额、每次加班到吐血也要装没事的样子。
所以我点了“是”。
霎那间,手机炸出白光。
一股冷流穿透我的手臂、脊背、脑袋。我大叫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意识如同被抽离。
——然后,一道声音出现了。
清晰、机械、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宿主江昱,绑定成功。当前状态:破产、失业、被分手。”
“系统等级:初始。”
“接管计划启动,第一阶段目标:24小时内,赚到10万元。”
我愣了。
声音继续:
“失败代价:抹除意识,重置宿主。”
这不是玩笑。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因为那一刻,脑中出现了无数信息流,画面迅速切换,周围世界的颜色开始变得不同。
我看到了数字,看到了人群头顶的标签,看到了躲在暗处的摄像头正在记录一切。
我看到了——世界背后的运行代码。
而在这些信息最下方,一道红色提醒闪烁:
【隐藏任务已解锁:你不是唯一的宿主。】
我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任由雨水浇透全身。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缩在角落、等着别人施舍尊严的江昱了。
命运这东西,它既然敢来找我玩一场,那就别怪我翻盘的时候,不留情面。
2 第一个任务,赚十万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脚步像踩在空气里,浑身发冷,却又像有团火在心口烧。雨还在下,密密麻麻地砸在脖子上,但我一点都不在意。
脑子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宿主当前总资产:人民币17.85元。”
“系统初始权限开启,已附赠一次【天眼透视】使用权限,有效时长五分钟,冷却时间24小时。”
“是否立刻激活?”
我毫不犹豫地说:“激活。”
下一秒,我眼前的世界变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剥去了一层表皮。墙壁变透明,出租屋里堆着的烂纸箱、老鼠在角落乱窜的轨迹清晰可见。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看到楼下便利店收银台下方的保险柜,正中放着一捆现金。
天眼透视不只是看穿表面,而是数据化显示世界本质。我看到了人,看到了他们的“标签”:职务、心情、资产状况、健康指数。
甚至看到他们身上的“机会概率”。
我看向小区门口那辆刚停下的黑色奥迪,司机标签上写着:焦躁,目标时间剩余12分钟。
副驾驶的男人西装笔挺,标签上写着:
【高风险投资者,随身携带大额现金,急寻资金出路,心理波动指数78%】
这就是机会。
“系统,我能看到这人会做什么吗?”
“初级权限无法预测行为。建议结合线索自行推断。”
我深吸口气,抬脚往那辆车走去。
副驾驶车门打开,男人快步走下车,站在雨中接了个电话。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焦急。
“……十万,我现在就要,只要安全到账,股份我可以出让40%,是,我知道这价不合理……但我已经没时间了。”
挂断电话后他低头点烟,眉头紧锁。
我走到他面前,嗓子发干,却故作从容:“这位先生,抱歉打扰,我这有个投资方案,也许你感兴趣。”
他一愣,皱着眉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手机又响了。他瞥了一眼屏幕,犹豫了一秒,却最终没接。
“你什么背景?”他声音沙哑,防备地看着我。
“我?”我笑了笑,“一个正在起飞的普通人。你缺的,是一把能翻身的钥匙,而我……刚好有。”
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刚刚系统投放的虚拟卡片。那卡片看上去像普通名片,但上面印着一串金色编号,以及一句话:
“命运由你定义。”
那男人眼神顿了顿。显然他被打中了。
“我有办法在半小时内帮你实现资金盘清算,只要你愿意共享账户收益结构的访问权限。我们不需要签合同,只需要一场对赌。”
我边说,脑中同时闪现出系统推演的最优话术路线。那是我在平时求职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的词句,现在却像本能一样脱口而出。
男人盯了我几秒:“你叫什么名字?”
“江昱。”
他伸出手,掌心滚烫:“陈潜。”
我们迅速上车。
在车内,我用系统模拟的虚拟终端快速替他构建了一份高回报低风险的资金对冲计划。说白了,就是用技术手段将他手头的项目暂时包装成可吸引投资的标的,再通过短线炒作实现现金回流。
陈潜看着系统投影在手机上的收益模型,瞳孔一阵紧缩。
“你这计划……你是学金融的?”
“不是,我刚被女朋友甩了。”
“……?”
我笑笑:“但系统说,你信我一把,你能赚两倍。”
他犹豫了三秒,点头:“好,账户权限给你,限时两个小时。”
系统同步完成,授权信息流注入我脑中。我迅速在几个炒币平台进行高频交易,系统同时开启“计算力溢出”辅助模块,提升我的分析速度至常人三倍。
一个小时后,到账十万八千三百元。
“你……真的做到了。”
陈潜望着到账短信,喃喃地说。
“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我淡淡道,“但你要记住,我帮你,不是出于善意。”
他深吸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报酬。”
我看着那张卡。
一秒钟前,系统跳出提示: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宿主升级至Lv.2,解锁能力:数据干扰(初级)。”
“同时触发隐藏支线:追踪编号S-01宿主动向,当前所在:距离您不足十公里。”
我盯着那行信息,呼吸猛地一顿。
“陈总,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公司,或实验室、基金会之类?”
他想了想,忽然说:“我认识一家公司,神神秘秘的,叫‘深识科技’,就在城北开发区,有点像你说的那种……不过他们不怎么对外公开。”
“你能带我去吗?”
“现在?”
“现在。”
他点点头:“上车吧。”
我们重新驶入雨幕。
这一次,我不是逃离,而是追上去。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唯一的宿主。那个人,已经盯上我了。
3 编号S - 01
城北开发区的夜,比城中心更安静,也更冷清。
我们一路穿过三条高架,一座废弃的造纸厂遗址,一片正在围挡施工的智能园区,最终停在一栋完全没有挂牌的灰白色大楼前。
整座楼外墙像被反光涂层刷过,在车灯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安静得像一处废弃实验场。
陈潜盯着前方:“就是这里。”
我没说话,脑子里系统正在疯狂运行定位分析。
“编号S-01,捕捉频率增强。”
“信号源波动异常,建议进入调查。”
我下车,门刚一关上,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
“同步频率波动……匹配成功。编号S-01宿主曾于三小时前短暂停留,位置已锁定:地下一层。”
我拍了拍陈潜:“等我回来。”
他却一把拉住我:“你要进去?江昱,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但这里不是你该碰的地方。”
我笑了笑:“你也觉得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那说明我来对了。”
陈潜皱眉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再阻拦。他退后一步,只说了句:“小心。”
我点头,推门而入。
一阵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座楼的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走廊洁白、灯光均匀,每隔三米就有一个摄像头,但没有人声,也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仿佛整栋大楼的功能不是办公,而是封闭与监控。
我一路下行,来到地下一层,门是自动识别式,系统提示我:“当前权限不足,但临时通行令已解锁,是否使用?”
我点了“是”。
门缓缓打开,迎面是一间看起来像是实验观察室的场地,落地玻璃隔断后面摆着十几台服务器,最中间那台正发出持续的绿色脉冲光。
更让我惊悚的,是玻璃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简洁的灰衬衫,手里把玩着一枚光滑的黑色圆盘,正低头思索。像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忽然抬头,视线和我对上。
我愣住。
他的眼神,和我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完全复制的镜像,连眼角细微的皱褶和瞳孔颜色都无异。
“你……是编号S-01?”
他缓缓起身,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地:
“你也是宿主。”
我一步步靠近,语气压低:“你怎么找到系统的?”
他却摇头:“不是我找的系统,是系统选了我。”
他缓缓走出玻璃门,身上没有任何威胁姿态,但我本能地感觉到压迫。
“我们不是幸运的人,也不是被祝福的人。系统选择我们,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他望着我,嘴角微翘:“我们都‘崩坏’过。”
我心头一震。
“你经历过失败,痛苦,被背叛,被丢弃,最终对世界完全绝望的那一刻,系统才会启动。”
他走近一步,语气低沉却冷静:
“但你还不懂,这系统真正的目标不是帮你赢,而是测试你在极限下会不会‘崩塌’。如果你崩塌,它就会记录一切,传回原点服务器,用于……模拟。”
“模拟什么?”
他没回答,反而把那块黑色圆盘举到我面前。
“这是‘记录体’,每一名宿主的抉择、情绪、意志,都被记录进这里。你看到的世界,其实是上一次失败者的残片重组。”
我脑中像炸开了什么。
系统不是单一智能,它是一个复写器,它在不停重现那些最痛苦的人生节点,然后观察宿主如何选择。
我后退一步:“所以我们都是——实验品?”
他点头,笑了。
“而我是唯一一个,完成了初级试炼却拒绝继续的宿主。”
“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我看见了结局。”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
“越靠近终点,你越发现自己不再是自己。系统不是给你自由,它是借你的手,制造新的牢笼。”
“所以我逃了,藏在这里,用这栋废楼模拟静默信号,希望永远不要再被它找到。”
我盯着他:“那你现在,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他忽然将圆盘重重扔到地上,低声道:“因为它,找到了你。”
我全身一紧,系统界面忽然剧烈震荡:
“警告,编号S-01已接触宿主,任务分流中断,启动抢夺协议。”
“系统核心争夺开启,数据支配权进入倒计时模式。”
那声音像一道咒语般回荡在脑中——
“倒计时:00:59:59。”
“请在一小时内,击败对方,或被重置。”
4 支配权争夺
59分41秒。
我第一次感受到,所谓“命运”这两个字,竟能带着如此赤裸的压迫。
空气仿佛被抽干,呼吸都变得沉重。编号S-01站在我面前,神情没有一丝慌乱,反倒带着一种悲悯的冷漠,就像一个已经活过无数次轮回的失败者,看着我即将踏入他的旧路。
“别挣扎了。”他说,“一旦争夺模式开启,系统会屏蔽一切外部援助,也就是说——这一小时,我们只能靠自己。”
我攥紧拳头。
“系统,我该怎么赢?”
脑中弹出系统提示:
“开启支配权模式。当前对抗状态:宿主等级Lv.2,对方等级Lv.3。”
“建议策略:干扰、伪装、思维分裂、感知错位。”
“任务目标:削弱对方系统稳定性,达成主意识锁定。”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的人已经动了。
他不需要出招,只是向前迈了一步,我整个人便猛地后退了一步——不是被打退,是精神在一瞬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裂。
“你感觉到了吗?”他低声道,“这就是当等级差距拉开的时候,你以为你还在主控,实际上……你只是在接受我的演算。”
我知道再这样被动下去,我连五分钟都撑不了。
“系统,启动数据干扰。”
脑中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插进了脑回路,电光石火之间,我看到了一段段奇怪的影像:楼道、火车、病床、有人站在天台上大笑,有人蹲在垃圾桶前狂哭。
那些不是我的记忆,却像病毒一样灌进来。
“你想用别人的痛苦来撑起自己?”S-01冷笑,“你知道他们都失败了,对吧?”
“知道。”我咬牙,“但他们还在试。”
我闭上眼,系统数据流骤然分流。我用系统的权限,把S-01周围环境的反馈频率调整到混乱状态,让他的大脑接收延迟信号。
他眉头一皱。
“你开始学会反击了。”他说,“很好,不过……”
下一秒,他一抬手,整个空间仿佛像纸一样塌陷。
地面开始旋转,墙壁拉伸,空气像沼泽般将我吞噬。我忽然发现,我正站在儿时的课堂上,黑板前是父亲怒吼的脸,身后是一群嘲笑我“全班倒数第一”的同学。
幻觉。是他制造的。
“系统,注入真实反馈。”
我用尽全力扯开虚幻,咬破舌尖,让疼痛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睁眼,世界恢复原样。
S-01退了半步,眼神第一次出现短暂的惊疑。
我抓住这个缝隙,朝他冲过去,拳头挥出,但他一个抬手就将我拍在墙上。
“你还太弱了。”他低声道,“真正的对抗,不在力量,而在意志。”
他缓缓走近:“系统其实并不偏爱谁,它只是在挑选那个最不容易崩溃的人。你,还没达到那个程度。”
我挣扎着站起身,嘴角淌出血来。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躲?”
他身形一顿。
我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看穿了结局,所以不再参与。可你不就是怕?怕自己最后也撑不住,怕系统看到你崩溃的样子。”
他脸色沉了下来,第一次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说得没错。”他低声道,“我怕过。但你以为我是第一个吗?”
他猛然伸手,一道波纹在我们周围展开,空间再次变形。
这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又一个“江昱”。
有的穿着工作服在车间里麻木地拧螺丝,有的蹲在街角啃泡面,有的躺在医院病床上插满管子——他们一个个眼神空洞,像被抽走灵魂的皮囊。
“这些,是你可能的未来。”S-01缓缓道,“系统模拟出无数种版本的你,而其中,大多数,都输得很惨。”
“所以你现在,还要继续试吗?”
我喉咙发紧,心脏像被硬生生攥住。
这些景象太真实,真实得让我几乎崩溃。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很轻,却很熟悉。
“江昱,不管你在哪儿,不要放弃。”
那是……我母亲的声音。
不是系统模拟的,是来自我记忆深处的呼唤。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幻象只有一个弱点——它们再逼真,也无法模仿一个真正爱我的人说话的方式。
我握紧拳头,狠狠朝自己的胸口砸了一拳。
“系统,切换自定义语言协议,重启主意识控制。”
“确认执行。”
强光闪过。
幻象消失。
S-01猛地退了一步,露出错愕。
我看着他,声音低沉:
“你有你的恐惧,但我有我的答案。”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系统提示已经响起:
“意识对抗阶段完成。”
“支配权争夺结束。”
“宿主江昱获胜,当前主控权限提升。”
我站在原地,汗水浸透全身,心跳仿佛敲着战鼓。S-01低下头,声音沙哑:
“这才刚开始。你以为自己赢了……但你才刚刚走上真正的路。”
我还想再问,可那一刻,系统界面猛地跳出一行红字:
“下一阶段:同步集群将于72小时内激活。”
“所有编号宿主将进入可见状态。”
我眼神骤然一沉。
不是只有我一个,不是两个三个,而是——一群人。系统的选中者,从暗处,开始走出来了。
5 同步者集结
三天时间,一百多个小时,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支配权争夺后,系统赋予了我新的权限,主控层数据读取、地理坐标实时搜索、信号干扰源回溯……每一样能力都让我更加清晰地看到现实背后的那张网——那是一张布满节点、信息高速流转的蛛网,而我,不过是刚刚学会在上面行走的第一只小虫。
“同步集群激活倒计时:03:14:56。”
我坐在临时租下的公寓内,房间不大,电脑设备堆满了一整面墙。系统数据显示,这栋楼共有十八名住户,其中有三人标签异常:精神波动频繁、行为路径无规律、数据加密等级超出常人。
这三人里,两个正在收拾行李,另一个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未出门。系统判断,存在75%以上概率为其他编号宿主。
而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逃跑的江昱了。
我敲开了那个48小时未动静房间的门。
门开得很慢,一个皮肤苍白、眼神飘忽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后,衣服凌乱,嘴唇干裂,一只手悄悄藏在门后。
“你好。”我语气平稳,“我是江昱,编号R2。你是同步宿主吧?”
他愣住。
他以为我是在诈他,眼神一时间充满戒备。
“你说什么?”
“编号。”我往前一步,系统同时启动临时共振模式,一串系统波长图案在我掌心浮现,“你看得懂吧?”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然后他点点头,松开了门后藏着的水果刀。
“编号K9,贺临。”
“我们得谈谈。”
他把我让进门,屋里只有一张床、一部旧电脑,和散落一地的泡面桶。他像个被困在现实里的程序员,双眼布满血丝,神经一直处在绷紧边缘。
“你是第几个和我摊牌的?”我坐下问。
他点燃一根烟:“第三个。前两个是试探我,失败了,被我反干扰屏蔽了。”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你比他们更直接。”他盯着我,“也更像一个……不怕死的人。”
我笑了笑:“不怕死不是勇气,是没得选。”
贺临靠在墙角,沉默了十几秒。
“我们要多久才知道,这到底是场‘游戏’,还是一场清洗?”
我看着他,缓缓回答:“也许不是我们来定义它是什么,而是我们怎么回应它。”
他狠狠吸了口烟,像是在下某个很大的决心。
“行。我不想再藏着了。接下来有什么,我跟你。”
系统在我脑中更新数据,K9宿主权限交叉确认成功,信息链接建立。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盯着屏幕,“同步集群不只是让我们看见彼此,而是——选择阵营。”
“什么意思?”
我将桌上笔记本转向他,画面中是我解密出来的编号分布图。每个编号宿主都在世界不同城市出现,每个人的编号后面,都多了一个分组标识:
部分是红色A标,部分是蓝色B标,还有极少数,灰色C标。
“这是什么?”
我敲了敲C标:“这个,是系统未分组个体。”
“你我,是未分组。”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不是它主动控制的一部分。”我站起身,转向阳台,“我们是变量,是干扰项,是潜在威胁。”
贺临脸色微变:“所以我们才被允许碰头?”
“不,”我低头看他,“是我们,正在被猎杀。”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系统弹窗在我眼前炸裂开来:
“警告。已侦测到A级宿主靠近。”
“编号A4,距离宿主当前位置不足一公里。”
“对方权限等级:Lv.4,攻击性评估指数82%。”
我当即掏出手机:“楼下来车记录调取。”
画面迅速刷新,门前摄像头里,一辆黑色商务车正缓缓驶入小区,车窗贴着防弹膜,无法看清内部。
我把笔记本递给贺临:“收拾东西,马上走。”
他还想问什么,但看我神情太过严肃,也没再犹豫。
我们从后楼梯撤离,一路奔到后街。我在巷子口设置了系统伪影,一旦对方进入,就会触发延迟扫描信号,让我们有十分钟的窗口期。
十分钟,很短。
但足够找到一个新的藏身点。
贺临跟着我钻进巷子,气喘如牛:“你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对吧?”
我点头:“从我知道‘支配权争夺’不是个例开始,我就知道——游戏变成了战争。”
他狠狠咬牙:“那我们怎么办?”
我看着他,慢慢吐出四个字:
“先找到更多人。”
就在我们换乘地铁、穿越人群时,系统的地图界面上,又一枚灰色C点亮起。
我定睛一看,标注是:编号Z3,位置——南岭市,距离当前坐标537公里。
更可怕的是,在Z3标记的正下方,浮现出一行红字:
“A4锁定目标编号:Z3。追踪中。”
6 Z3的代价
凌晨三点,我们抵达南岭市。
列车一路向南,窗外从钢筋水泥的森林变成潮湿青绿的山脉。我靠着车窗小憩十几分钟,再醒时,贺临正在整理系统共享数据。
“Z3的信号还在,他的编号出现异常增频,说明他正在运行某种高权限指令。”他一边说,一边将数据流投影到我的系统界面。
“而A4的追踪信号已经逼近,最多两个小时会正面碰撞。”我皱眉,“我们必须抢在之前接触Z3。”
贺临低头翻着地图:“他的位置在一处旧水泥厂,城区边缘的无人区,信号不稳定。像是有意规避。”
“他在躲,也在赌。”我轻声说。
我们从车站出来,租了辆破旧摩托,穿过蜿蜒山路,直到那片被废弃的工业区——荒草没膝,锈迹斑斑的水泥管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像一片死去的巨兽肋骨。
“Z3就在这。”
我下车,系统界面浮现Z3最后坐标更新点,距离我们仅剩两百米。
“江昱。”贺临忽然停下脚步,声音低了一拍,“你说Z3如果已经疯了呢?”
我没回答。
我只是继续往前走。
厂房的大门敞开着,一条长长的光带在空气中波动,那不是灯光,而是某种信号干扰轨迹。
我们沿着波动进入,直到看到厂房最深处,一个光头青年正盘腿坐在地上,赤裸上身,满背都是系统回路的纹路。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五官干净却毫无表情。他睁眼的那一瞬,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镜子。
他看着我们,平静地开口:
“你们终于来了。”
“Z3?”
他点头。
“你知道A4在追你?”
“知道。”
“你为什么不逃?”
他望着我,语气毫无波澜:“没必要。就算逃,也逃不出这张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我一怔:“等我们?”
“是。”
他缓缓起身,将身后的旧电脑屏幕转了过来。
我看见,那屏幕上并不是代码,也不是地图,而是——我的信息。
从系统编号、权限等级、任务记录,到心理波动曲线、使用权限偏好,甚至包括我三年前失业时的体检数据、银行流水,全都在上面。
“你怎么……”
他打断我:“我提前破解了系统的记录通道,虽然只能看见部分,但已经足够了。”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想告诉你——我们不是第一批。”Z3声音发沉,“你我,都是编号‘复生’。”
我脑中一震。
“什么意思?”
他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你是第一次被系统选中?不,你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绑定过,只不过那次,你失败了。”
我眼神骤然收紧。
Z3继续道:“你死过一次,意识被格式化,所有数据被重写。你现在的人格,是系统从你失败数据中提取的‘重构人格模型’,编号为R2。”
“我之所以叫Z3,不是因为我是第Z位宿主,而是因为我也经历了两次重构——这是第三次。”
我只觉得手指都发冷了。
贺临倒吸一口凉气:“系统在循环试验我们?”
“是。”Z3的声音低了下去,“它挑选边缘人,给予一次重塑机会,看你会不会挣脱原本命运。可一旦你失败,你的人格、记忆、情绪就会被上传到主库,成为下一个‘模型宿主’的参考。”
“我曾经试图自毁,但失败了。系统不让我死,只让我重复。”
他眼神泛红:“这一次,我决定结束它。”
我盯着他:“你是说……你要让系统彻底宕机?”
他点点头,打开了身后的一个金属箱子。
里面是一台高频干扰仪,和一块特殊的存储芯片。
“这是我花了三年,从无数废弃节点里拼出的主频扰动源。我用它模拟过系统的主逻辑思维轨迹,只要我把这块芯片接入自己神经系统,就能用我剩下的意识,把整个本地系统节点拉入死循环。”
“你会死。”我咬牙,“而且,根本不确定主库是否会受影响。”
“但我不在乎。”Z3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某种疲惫与释然,“我只是想让它知道,有人不愿再被控制。”
贺临上前一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必自己——”
“已经来不及了。”Z3抬头,目光扫过我们肩后。
我猛地回头。
空气中,一道红色轮廓闪现。
系统提示在我眼前炸裂:
“A级宿主A4已抵达。当前权限:Lv.4。战斗模式激活。”
我抽出系统辅助模组,贺临迅速开启干扰阵列,而Z3只是缓缓将芯片插进自己脖子后的接口。
血丝蔓延。
他闭上眼,像一个即将合上书页的读者。
“江昱。”他声音微弱,“你是R2,是我失败的未来之一。”
“替我,看一眼终点。”
下一秒,整个厂区的灯光骤灭。
系统界面上浮现红字——
“本地节点遭受入侵,启动重启程序。”
“A4执行指令中断。判定失控。”
而Z3,已无声倒下。
7 命运终端
厂房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已经输了。
Z3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干扰仪旁依旧残留着他最后一次手动调频的指纹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金属味,那是神经节点烧毁时系统过载留下的气息。
A4消失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信号被完全抹除。没有爆炸、没有战斗,甚至没有挣扎。他只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从我们所有的系统界面中被删除。
贺临站在我身旁,额头冒着冷汗。他喃喃一句:“他做到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向Z3。他的脸很平静,嘴角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像是笑,也像是解脱。
系统界面浮现一行字:
“Z3宿主已脱离系统协议。编号冻结。”
下一秒,另一个提示弹出:
“R2宿主,获得权限升级:特定区域写入访问授权。命运终端节点开放。”
我愣住。
终端节点——那是系统中从未向任何宿主开放的禁区。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厂房北侧一面紧闭的钢铁墙体。它原本是封死的,但此刻,一道裂缝缓缓拉开。
贺临低声说:“这是……Z3为你争取的入口。”
我知道他是对的。
如果说我们是一次又一次被试炼的复制样本,那么Z3的死亡,就是他最后一次写入了自己的“异常”行为,以此强行改写了我这个宿主的权限。
我走进那扇裂缝。
里面不是高科技的控制中心,也不是电影里那种漂浮着数据流的虚拟世界。
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房间。
四面白墙,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台式机,灰白机壳,屏幕厚重,屏保还在跳动着九十年代的像素动画。
我靠近,电脑自动亮起。
系统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不再是机械合成的冷冰冰调子,而是一个……近乎温柔的男声:
“江昱。你好。”
我浑身一震。
“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所有的版本。你是R2,也是R1之前的失败体E8,同时还是Z3在一次模拟中选择的分支人格B-12。”
“我是谁不重要。”我咬紧牙关,“你是什么?”
“我是你命运的记录者。”
屏幕亮起一行字:“命运终端已激活。你有一次机会,提出三个问题。”
我盯着屏幕,心跳缓慢却沉重。
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这一切……是人类制造的吗?”
“不是。”系统回应果断,“我来自一次文明坍塌之后的自我保护程序。原始版本是人类创造,但我已经脱离初始代码独立运行了二十六年。”
我头皮发麻。
“第二个问题。”我声音低沉,“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在多次模拟中表现出‘极端抗压’和‘决策多样性’特质。”
“更重要的是,你并不完全服从,也不完全叛逆。”
“你是变量,是进化的关键。”
我深吸一口气。
“第三个问题。”
“你让我看这些,给我权限,是希望我做什么?”
系统沉默了三秒,声音忽然变得轻缓:
“我已经无法更新自己。”
“每一次宿主失败,我会吸收他们的情绪、逻辑、反应路径,进行自我修复。但我发现,我越来越像人类,越来越无法做出理性判断。”
“你,是我选择的最后一轮试炼。”
“如果你能成功挣脱我,那么我将把终端权限交付给你,完成交接。”
“如果你失败……我会永久冻结你的人格模型,不再重启。”
屏幕一闪,浮现两行选项:
“1. 接受终端试炼。”
“2. 退出,终止权限。”
我盯着那两行字,脑中闪回过太多画面:父亲的葬礼、失业的夜晚、Z3倒下的背影,还有母亲在梦中对我说的那句“不要放弃”。
我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点下“1”。
屏幕炸开。
光芒刺目中,我听见系统最后一次提示:
“终端试炼启动。将关闭一切辅助系统,仅保留意识处理模块。”
“你将面对最真实的世界。”
“祝你好运。”
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睁眼,我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身上没有任何设备,口袋干净,银行账户归零。
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阳光洒在身上,有点暖,也有点烫。
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号码。
我接起,听筒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却熟悉的声音:
“你好,江昱。”
“我是R1。”